大卫看见父亲不顾做父亲的身份,难堪极了。吝啬的老人为了拒绝出资,搬出一大堆卑鄙的,叹穷诉苦的生意话作理由,大卫只得听着。他把痛苦往肚里咽,眼看自己孤零零的,毫无依傍,没想到父亲是个市侩。幸而他抱着哲学家式的好奇心,想趁此摸清老人家的性格。大卫说他从来没要求清算母亲的遗产,即使那笔产业不能抵充盘进印刷所的本钱,至少可以做爷儿俩合伙经营的开办费。
老赛夏回答说:“你娘的财产吗?她的财产是她的聪明和相貌!”
听了这句,大卫把父亲完全看透了;除非打一场没结没完,又费钱又丢脸的官司,休想叫父亲摊出清账,交代娘的遗产。有骨气的大卫明知履行父亲合同上的条件非常吃力,还是接受了这副重担。
他心上想:“好好的干就是了。就算我苦一点,老头儿也是苦过来的。再说,我卖力也还是为我自己。”
儿子不作声,父亲看着不大放心,便说:“我给你留下一件宝贝呢。”
大卫问什么宝贝。
“玛利红。”父亲回答。
玛利红是个乡下出身的胖姑娘,印刷所里少不了的助手。她管浸纸,切纸边,做饭,洗衣,上街跑腿,从车上卸纸,洗纸格,到外边去收款。如果玛利红认得字,老赛夏还会要她排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