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息今天穿着母亲昨日为自己买的过膝雪纺碎花洋装,一把漆黑的直发绑成一束,绑得不高不低。一双白色平底鱼嘴凉鞋,细细的带子绕过脚踝。脚踝细小,向上的小腿有着块状的肌肉,这是从小练舞得来的。
叶素息站在弄口等了一会儿,看见叶和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拐角就接着转身向前走。叶素息和父亲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拉得远了,就停下来等一等,走得近了,就自然而然地加快脚步。坞瑶的车站并不大,破旧地挤在一些小商铺之间,很难被发现。时间尚早,赶早班车的人并不多,所以显得有些寂寥。三三两两的旅人背着行囊,提着麻布袋,坐在蓝色塑料椅上,耷拉着脑袋,时而看表,时而看车票。明明早已记住了发车时间,却还是习惯性地一再确认。乞讨的老人躬着背,常年未清洗的花白的头发结在一起,手里拿的破旧瓦罐里,有零星的硬币和纸钱。叶素息从口袋里掏出硬币,丢进罐子里,硬币和瓦壁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老人用带着浓重坞瑶口音的普通话,艰涩地说着谢谢。素息微笑着点头,也同别人一样,下意识地望了望列车时刻表。
去丽溯的车还未开始检票,叶素息与叶和很沉默地并肩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叶素息觉得对于表达的障碍,是会遗传的。父亲的沉默寡言,像是根植在她身上的一种符咒,被下蛊在她瘦削的骨骼深处,带着醒目的标签,标注出她同身边这个男人的关系。那是种无法否认和不容辩驳的关系。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之间都是疏离的,一般家庭的亲密无间,在叶素息和她的家人这里,显得稀少,因为稀少的缘故同时也就显得珍贵。上大学,这是叶素息离开坞瑶的原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长久的离开,实际上并未带给叶素息太多情绪上的波动。离别的不舍以及对于远方未知的可怖,这些都没有。相反地,这却是她期盼已久的离开,离开这座狭小如斗的山城,这座捆绑住她手脚甚至是心的地方,去开阔之地,另辟新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