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弟弟妹妹眼里,她完完全全是个大人。而她这个大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弟弟妹妹们一溜儿趴在炕上,傻呆呆地瞪眼瞧着她。
在我们不懂礼貌的盯视下,她有些发窘地侧着身,双手攥着搭在胸前的一条粗辫子,轻声问母亲:“大姐,有木梳吗?”
“有,有……”母亲应着,赶紧拉开破桌子的抽屉,寻找出我家中唯一一把断了好多齿的木梳递给她。
她接过木梳,就拆散了辫子,梳起头发来。
“里边趴着去!就这么一张炕,都让你们趴满了!”母亲对着弟弟妹妹们吆喝。于是弟弟妹妹们就一堆儿缩到炕角儿去了。
“坐炕沿上梳吧。”母亲轻轻地将她推坐在炕沿上。
我低声问:“妈,我给你们热饭吃吧?我和弟弟妹妹们都吃过了。”
母亲说:“我自己热吧。挑两棵白菜,洗一个萝卜,我做汤……”
母亲看了那大姑娘一眼,挨着她坐在炕沿上,推推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不说话?”
她只是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也不抬头!
母亲又说:“如果,你是嫌弃我这个家,今晚我就只留你住一宿,明天我再替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个好住处安身……如果,你还肯将就我这个家,你就长久地住下来,住多久我也不会撵你搬走。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盖的,就有你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