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历史学家与社会接触必须广泛,不分高低贵贱,全都要亲身交往,因为认识了所谓上流社会,并不就等于懂得了下层社会的生活;反之亦然,熟悉了下等人也并不能从而就了解到上等人的生活。也许有人认为这两种人中间只要熟悉一种,至少就可以把自己所熟悉的那部分描绘出来,而实际上他们不会写得成功,因为实际上这两种人的愚蠢之处只有在相互对照下才能显现出来。譬如说,正是下等人单纯质朴的衬托,上流社会的矫揉造作才更显得突出,才更显得荒唐可笑。同样,下等人的粗俗和野蛮也只有在和上等人的文雅相比较和对照下,才更显得引人注目。老实说,和这两种人交往都有助于改善历史学家做人的态度,因为从下等人方面他可以看到质朴纯真、诚实坦率的榜样,上等人则可以教他文质彬彬,胸襟开阔和豪爽大方,这后一种品质我本人很少在出身低微又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人身上见到。
除非历史学家具有一颗通常所谓的善良的心,没有丧失对事物的感受能力,否则所有这些美德对他来说都是枉然。贺拉斯说,如果一个作家想使我哭泣,他必须自己先哭才行。实际上,如果一个人对一片悲惨的景象无动于衷,他就不可能真实地描绘这个场景。我也毫不怀疑那最悲惨动人的场面都是蘸着泪水写就的。滑稽场面也是如此。我深信,除非我自己先捧腹大笑,否则我永远也不能使读者发笑。不过也许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读者不是和我一起大笑,却是反过来嘲笑我。也许这一章里有些段落就是这样,想到这一点我有些担心,不如就此停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