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锅饭一开始还可以。有干有稀,有汤有水,比各家开小灶吃得还好。各家开小灶舍不得吃,大家一块儿吃饭,才舍得吃。弄得大家挺满意。
“这倒不用做饭了!”大家说。
后来不行了,村里发大水,冲得锅里的汤水越来越稀。那时我姥娘在大伙上当炊事员,说三百多口子人,一顿饭才下七斤豆面,饿得大家不行。姥娘一说起七斤豆面就说:
“现在过的可不能算赖!”
或:“不赖,不赖,就这就不赖!”
我二姥爷就是这一年给饿死的。二姥爷是条二百多斤重的胖汉。听我姥娘说,他十七岁到十二里外延屯一地主家去扛长工,主家焖了一锅小米饭给他吃。二姥爷一气吃了十二海碗。主家拍着他的肩膀说:
“留下吧,留下吧,能吃就能干!”
但到了一九六○年,二姥爷挪着浮肿的双腿来到伙上,对我姥娘说:“嫂子,实在受不了啦!现在想扛长工也找不到主儿啊!”